五十八 走投无路
谢富贵刚要出面制止屯粮之事,长沙爆发了惊动全国的饥民抢米风潮。
抢米风潮被清廷派兵镇压下去后,长沙的米价稍平稳了下来,天然绣庄的伙计因受资金压力,一再劝赛诸葛将屯粮脱手,虽有亏损,但不至于血本无归。
赛诸葛仍旧执迷不悟,顽固地说,“目前粮行暗波潜浪仍是蓄势待发,长沙米市粮价仍有逆势高扬的势头,此时抛粮,无异于投河,自讨亏吃。”
赛诸葛期待自己的囤集粮食而给曾家带来巨大利润,一直自鸣得意。他思考了一下未来粮食价格的走向,判断水灾过后,必将持续走高。任凭谢春怎样劝说,他巍然不动,决心在粮食生意上赌一把。
果不其然,政府越压制,长沙的粮价越一路走高,像是六七月天的太阳,火辣辣的灼人,其涨势竟似乎要远超长沙抢米风潮前的光景。
眼瞧着长沙粮食价格的节节攀升,赛诸葛心里乐开了花,他想着再等几天便将大批的粮食抛向市面上,那时可就大赢一把了,为曾家立了一大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正在赛诸葛为自己囤粮谋划得意之际,湖南巡抚衙门突然满城贴上了平抑粮食价格的布告。要求各米店、粮商按照巡抚衙门规定的粮价出售粮食,一旦发现有高于巡抚衙门规定粮价出售或是惜售,则官府会采取强制措施,要么抓要么杀头。赛诸葛按照巡抚衙门规定的粮价一计算,发现自己仅粮差一项亏损白银就高达三万多两,还有仓租,息上加息的高利贷……亏得赛诸葛不敢继续算下去了。
赛诸葛傻了眼,他赶忙找到刘署名,要求将这一大批粮食退还给浙江粮商。隔了两天,刘署名传了话过来,说是粮食既然成交了,三头对六面,哪有退还之理。何况粮款已作了其他用途,即使是想买回来也无钱来交易。这一下,可将赛诸葛逼上了悬崖,天然绣庄也同时走向崩溃的边缘。
作为天然绣庄的主事人,赛诸葛自然清楚绣庄的钱要做什么用,本想着在曾纪生从江宁博览会回来前的几个月内做成一笔大买卖,没想到却做成了大亏本生意。更何况那笔高利贷还不是小数目,利滚利的可该怎么办?一想到这里,直将赛诸葛逼得走投无路,每天早出晚归地去找刘署名和那浙江的大粮商。
刘署名怕赛诸葛狗急跳墙,找自己麻烦,就悄悄地告诉他说,“实不相瞒,我根本没想到你会亏得这么惨,那浙江大粮商是宏昌绣庄肖小宝请来的一个代理人。他请我“作中”(中介之意),原承诺给我百分之二的“作中”费,现在却说是那浙江粮商自己找的你,不仅一分钱没付,还把他诈你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我帮你去说情,他翻脸不认人,说做生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赔了是自己没本事,活该。解铃还须系铃人,就看你如何去找他”。
赛诸葛原想为天然绣庄建功立业,不曾想却中了肖小宝的圈套,现在鸡飞蛋打。不仅血本无归,高利贷还扬言要到铜官找曾传玉讨债。
货款、工钱、房租、高利贷,面对这个残局,赛诸葛夜不能寐、坐立不安,在走投无路之际,赛诸葛交给刘署名一封写给曾纪生的密函,要他送往曾家大屋。
曾传玉见有赛诸葛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拆开他给曾纪生的密函,只见上面写道:
尊敬的少爷:
首先请您宽恕诸葛的不诚,没有按照您的要求,踏实做事、循规经营,而是一心只想着替老板赚大钱,做个被人尊敬、羡慕的大掌柜。
我处心积虑,疲于奔命,呕心沥血,苦心经营。本想在少爷您回归之前,集中资金做几笔自己熟悉的粮行生意,为天然绣庄打个好基础,报答少爷的知遇之恩。不想,由于对形势的误判,被人设局利用,却自作聪明选择坚守,给绣庄带来了万劫不复的损失。
思前想后,在下现已穷途末路,实在无颜面再立身于世,丧失为绣庄效力的机缘。唯有杀一头,以谢少爷对在下的错爱,向传玉老爷谢罪。
临别之前,我对少爷有一事相求,在下的高堂已年过六旬,风烛残年,原指望小人创家立业,光宗耀祖,不想现要先他们而去。天底下,人生的大悲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每念至此,就心如刀绞,忍泪难禁。
犊子之情,人之天性。我走之后,恳请少爷别将我离世的真相告知外人,让父母在充满希望的等待中好好活着,老去。
我将在天堂祝福少爷,吉人天佑,天然绣庄,凤凰涅槃。
光绪三十年戍月初八子夜
诸葛 跪拜
曾传玉阅函后,后悔不迭,当着谢富贵唉叹道,“难得的人才,可惜用错了时期,也用错了地方,谁叫我当初不坚持派你去长沙呢?”
猛然间,他大声地向谢富贵吼道,“快去追赶那送信之人,叫他千万别让赛诸葛再做蠢事。赔了的钱,可以赚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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