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安营扎寨
曾传玉与焦庭山、易瑞生在靖港镇相会后,一致同意就在铜官或靖港安营扎寨,曾传玉与谢富贵四处勘察居家之地,焦庭山和易瑞生则谋划绸缎经营之事。
从靖港到沱市,从新康到乔口,从铜官到丁字湾,跑了二十多天,还没有找到理想之地。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焦庭山兴冲冲地来到曾传玉的客栈,高兴地说:“告诉大人一个好消息,半边街侯记商号要转让,我想把它盘下来,但银两不够;大人如果买下来,暂时居住一段时期,待日后找到更好的地方再图发展。”
“那么好的码头铺面,侯记商号为什么要卖掉?”曾传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靖港数一数二的大店面,这消息你是听谁说的?今天我还到那商号买了两斤兰花豆啊!”曾传玉惊疑地问。
“什么原因要卖掉,我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外侄告诉我,早几年有沱市一老板出万两银元侯记老板不肯卖。现在如果是我们买,他只要有五千大银就行。”焦庭山回答道。
“真有这等好事你怎么还不赶快买?你今天晚上马上就去找侯记商号的掌柜,问清是否真有此事。情况确定,我们立即买下来。”曾传玉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焦庭山说。
“这样好的码头,别人出一万他不卖,却以伍千元卖给我们,背后有什么陷阱吗?”谢富贵有些警觉地问焦庭山。
“据我所知,这个商号的老板是被人称之为“侯王”的侯牛爹。街坊们曾流传有‘靖港的侯(猴)子耍不得’的童谣。他不巧取豪夺就要烧高香,怎么会贱卖自己的商号?”在沱市长大的易瑞生,对着侯牛爹有所耳闻,插话说。
“是真卖,还是误传,或是骗局,你去探个虚实,不就一目了然。”曾传玉吩咐焦庭山说。
不到半个时辰,焦庭山从侯记商号返身回来,他告诉曾传玉说:“现在世道变了,码头帮派势力崛起,靖港昔日的侯王——侯牛爹,现在已经没有牛气了。特别是近几年,侯牛爹因三个女儿都已出嫁,膝下没有儿子继承自己的生意,他准备放弃这个店铺,住到长沙城里女儿家去养老。”
“他卖给我们最少要多少钱?”曾传玉接着问。
“一口价五千大银,还有日杂食品等货物值银约一百两,总值五千一百两。全部需要现银。”焦庭山得意地说,“这侯牛爹知道我们是湘军出身,因此低价出手,目的是要争口气,便宜也不能让对手占去。”
曾传玉想,侯牛爹出售商铺的原因远非他自己说那样简单。以前高价不卖,现在却低价抛售,中间一定有原因?不过他也没必要去细想,只要对方有契约,曾传玉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事。
曾传玉吩咐谢富贵取出一千两银元交给焦庭山,不一会儿焦庭山不仅拿回来了侯记商号卖房契约,还拿回了他与侯记牛爹本人签字的店铺买卖合约和一千两定银的收据。
曾传玉见了十分欢喜,交代焦庭山索性将剩下的四千一百两银子全部送过去,只等侯牛爹择日交铺房。
第二天,在靖港半边街与侯记商号一壁之隔的福仁杂货铺得知侯记商铺被转手后,感到非常惊诧,不知是何方神圣敢到老虎嘴里抢食,接收侯记商号。
在铜官窑货码头坐镇的“圈子会大爷”——肖云虎从赵管家口里得知靖港侯记商号被转卖后,心里一惊,忙问:“是谁买了?他们哪来那么多钱?有这么多钱的人,谁又有这么大的胆?”
“不知道,我也猜不透。”赵管家也是刚听到传言,一切细节还没来得急证实,只得如实回答。
“他们做什么生意?”肖云虎追问道。
“听福仁店伙计说,好像是开丝绸铺。”赵管家回答道。
“真是见鬼!他们开丝绸铺。福仁商号的布匹、针线生意还怎么做?”肖云虎听到这里,如鱼骨哽喉,预感到一场你死我活的商业竞争马上就要爆发。
“明天我们去靖港走一圈。”肖云虎嘱咐赵管家,“顺便给福仁店伙计们带个小包红。”
这天,一向很少来靖港这家杂货铺的肖云虎突然来到了店里。
虽然,这个杂货铺经营着时下稍为新奇一些的绸缎货品,但由于本地产品居多,生意的利润不大。以往,肖东家极少过问靖港杂货铺的事,一般是店老板自己亲自上门去向东家汇报经营情况。像这种东家亲自光顾的现象,却是极为少见的,其间必有大缘故。
果不其然,肖东家一见面,便问杂货铺的经销情况,问得非常仔细,尤其是绸缎的销量,连每个月什么时候销得如何,都一一问到。末了,却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旁边有家绸缎铺要开张了吗?”
“知道,当然知道!”那个杂货铺老板虽然奇怪于东家突然问起这个靖港街上人人都知道的消息,但还是答得毕恭毕敬的,“听说,是一个还乡的湘军官员开的,准备做绸缎生意。”
肖云虎心里有数,这个湘军官员就是一个多月前在靖港码头与“圈子会”作对的头目,他不知道这伙湘军为什么赖在靖港不走,现在又买铺经营,他肖云虎日后在靖港讲话还有人听吗?他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了解过吗,他用于开张的绸缎,货是哪里来的?”
“这个……”杂货老板迟疑地说,“这段时间忙于生意,还没有去了解。”
“你好糊涂!”肖云虎打断了杂货铺老板的话,“做生意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做的都是靖港街上的老户,他再有本事,总不会超过原来的侯牛爹?”杂货铺老板辩解说。
“你真该用水洗洗脑壳。”肖云虎不由分说地截断杂货铺老板的辩说,“从现在开始,你自己亲自去了解那家要开张的绸缎铺的情况,两天之内报来结果,不然,这掌柜你就不用干了。”说罢,转身出门还不忘记补上一句:“不是我不要你干,是你自己干不下去。”
就在肖云虎观看福仁杂货铺的第三天,隔壁的侯记商号换成了富兴绸布庄的招牌。这个即将新开的绸布庄吸引了靖港、铜官、丁字湾、沱市等地人的目光,甚至连长沙城里也有人赶了过来。他们纷纷涌往靖港的半边街上,就为一睹昔日大名鼎鼎的侯记商号,今日有啥新花样。
开张这天,靖港半边街的码头边系满了看开张热闹的划子和小帆船,而不宽的半边街更是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作为富兴绸布庄出资东家的曾传玉,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前来看热闹。他还担心怕没有几个人来光顾,显得冷冷清清的。没成想,绸布庄的开张竟然成了靖港街上的赶场日似的,铺门还未开,便有不少的人在铺门前游梭。见此情景,担任掌柜的焦庭山亲自为客人端茶递水,忙得团团转。
在挂着“富兴绸布庄”的牌匾下,曾传玉正在接待谢冬梅的叔叔。突然,拥挤的人群闪出一条道来,十几人贺喜的队伍挤了过来,打头的一个中年男子双手抱拳,连声恭喜道贺:“曾老板,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不简单呀不简单。隔壁福仁小店东家,肖云虎给你贺喜来了。”
曾传玉虽与肖云虎手下有过码头上不愉快的过节,但人家上门来贺喜,那点不愉快早就抛到了东海,连忙迎上前去:“感谢老兄前来捧场。一点小小的生意,不足挂齿,惊动隔壁东家,深感惶恐不安。”说完,热情地将肖云虎迎到商铺内奉茶。
肖云虎进到店铺后,并未急着喝茶,而是迈着四方步在店铺内四处瞧瞧。
“曾大人,您这个店铺开得别开生面呀!”肖云虎笑眯眯地开了腔。
“哪里,哪里,出门在外,还不是全靠朋友帮衬。”曾传玉不知肖云虎的来意,说话自是谨慎有加。
“曾大人的绸布如此好销,何不考虑扩大规模?”肖云虎指指外面涌涌搡搡的人群,意味深长地说。
尚未摸清对方的真正话意,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复道,“资金、货源尚有不足,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如果曾大人有心,兄弟再帮衬一点。”肖云虎试探着说:“规模大了,岂不是可以在当地名声更响?”
曾传玉飞快地扫视了肖云虎一眼,瞧着对方那似真非真的神情,他警惕地瞧了肖云虎几眼,考虑今天是开张喜庆的日子,不宜与贺客嘴战,尽管这位“贺客”此前与他之间有过争端,他还是有借口有事先行告辞而去了。
看着曾传玉匆匆而去的背影,肖云虎没露声色,他一会儿看看店堂的布置,一会儿又拿起丝绸瞧瞧,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却是不漏过店堂内的任何一个细节,尤其是丝绸的质量和丝绸的存储量。
肖云虎如此耐心地观察一个店铺是很少有的。
这也难怪,肖云虎的杂货铺也在半边街上,离着曾传玉的富兴绸布庄不过三四家门面,也经营本地的绸缎货和部分从江浙带运来的上等丝绸。以前,靖港镇上经营丝绸的只有肖云虎一家,他依靠着江宁城的王姓绸缎商人,偷运苏杭的丝绸过来贩卖。由于湘军在外头打仗,有不少人发了财,加之丝绸生意他又处于垄断状态,赢了不少的钱。如今曾传玉一来,而且专营绸布,无疑来了一个抢生意的人,如果此消彼长,那自己的生意岂不是会丢了不少?因此,他放下身架,专程前来探查曾传玉绸布庄的内情,以便采取应对措施。
前来买名牌丝绸、看热闹的人,仿佛元宵看灯似的,几里长的靖港街上只见人头攒动,密不透风。而饮食粉面生意,更是发财了,常常是一个座位空出来,马上就有两三个人来抢着坐,那光景比过大年还热闹。
这是靖港镇少有的热闹,这种场面也是曾传玉没有想到的。他接待贵客来宾忙得手忙脚乱的,而富兴绸布庄的伙计也忙得不可开交,不少的人看中了来自江浙的上等丝绸云锦、宁绸、湖绉,生怕抢不到手似的,一拿就是几匹,让有着十多个伙计的绸布庄忙得走马灯似的。
开张一天下来,店铺柜台上摆的绸货便销了八成。瞧着生意兴隆,曾传玉尽管忙得腰酸背痛的,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他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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