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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石刻传奇》之宏泰坊邂逅(60)

六十 宏泰坊邂逅

富兴绸布庄位于靖港镇的半边街上,曾纪生下了渡船后,漫不经心地经过靖港正街,街边那些买艺的,看相、算命、卖汤圆、麻花、武大郎烧饼的摊位、商铺栉邻比至。更有走街窜巷的挑夫货郎担,一边吆喝叫卖,不时地用铁铲刀敲打着扁担和吊在扁担上的一面小锣。发出叮咣叮啷的声响,唱着《扯麻糖》的民谣:

糖葫芦,扯麻塘,

扯根绳,一丈长,

捆把葫芦,吊只羊,

羊卖钱,钱买糖。

快来买哟,糖葫芦;

快来买哟,扯麻糖。

叮啷梆啷……扯麻塘。

曾纪生从小就喜欢吃甜食,他见时候不早,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钻进一个炸糖油粑粑的小店,花五文钱吃了四个糖油粑粑。准备在街头溜达一阵再去裕丰绸布庄,免得打扰焦庭山中午的休息。

“喂!这不是铜官芙蓉坊的少东家吗?怎么一个人在这街上转?”曾纪生无意中瞟了站在街边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一眼,出于好奇,情不自主地停了一下步,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不待曾纪生反应过来,那人接着诡秘地说:“到‘宏泰坊’来啦?!”

“哦!赵管家,我去半边街富兴绸布庄。”曾纪生定眼一看,原来是宏昌绣庄的赵管家,不觉脸一红,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连忙解释说。

“看来你比你爹开化,第一次来这里吧?这有什么脸红的呢?冯老板娘,来客啦,还不快请进去!”不用介绍,看这架势,曾纪生就知道赵管家是这里的常客,经他一吆喝,两个站街的姑娘,屋里的冯老板娘,几个跟班的,不由分说,连拖带推前呼后拥将曾纪生拉进了一个名叫“芦花水”的包厢。

这是一个带茶房、琴桌、客厅,连卧房的套间包厢。一位面容清秀、双目炯炯,有些傲慢的姑娘冷冷地看着被众人推拉进包厢的曾纪生,跟着进来的赵管家,冲着那姑娘笑嘻嘻地说:“玉妹子,这可是铜官传玉大爹的掌门公子,服侍好了,本管家有赏。”

曾纪生觉得有些奇怪,宏昌绣庄的肖老板与芙蓉绣庄一直有摩擦,自己平常与这个赵管家并无什么来往,今天他为什么这么友好?是这赵管家本性好客?还是宏昌的一个圈套。

曾纪生认为只要自己把握好分寸,别人又能怎么样?他半推半就坐了下来,望着玉妹子,有些手足无措。

那被称作玉妹子的姑娘见众人散去后,曾纪生还发愣,面无表情地说:“本姑娘系‘芦花水’包厢掌堂人‘甜如玉’。首先声明:本包厢‘卖艺不卖身’,免得您花了冤枉钱。少爷如果想喝花酒,就得另外找人,退堂现在还来得及。如果泡上芝麻豆子茶,您就得按时付全费了。”甜如玉的安民告白,实际上是避免事后的麻烦。

冯老板娘在门外听见甜如玉想撵走曾纪生,马上就可赚到的银子泡了汤,急忙推门进来解释:“如玉姑娘是我们靖港远近闻名的一枝花,至今还没有碰到能买得起她身价的人,所以卖艺不卖身。她的“开盘”价很低,一柱香唱四支曲,一支曲二十文钱。少爷如果对甜如玉不满意,只要给她留下八十文茶水钱,我立马换人。哎哟,保您满意、开心。”说完狠狠瞟了甜如玉一眼。

曾纪生虽然是第一次进青楼,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定了定神连忙摆手道:“不换、不换!听如玉姑娘唱一柱香就行。”

曾纪生知道,如玉姑娘卖唱是生存所迫,而冯老板娘开妓院无非是为了赚钱。他预先付了一柱香的听曲费,外加八十文茶水钱,图个皆大欢喜。

冯老板娘接过钱,干笑道:“喲!大户人家的少老板就是不一样,不像那宏昌赵掌柜,每次来了都是干瘪。您慢慢听!我还要去忙,您要‘加香’再喊我。”

甜如玉调琴润嗓,准备为曾纪生唱曲,曾纪生挥手示意她坐下,说:“我对听曲不感兴趣,聊聊天吧。”

“聊天?”甜如玉见曾纪生付了听曲的款,还付了茶水钱,却不听曲,有些不安地说:“少爷如果不开心,还是换个包厢吧,聊天可不好收您的钱。”

“如玉姑娘你小看我了,我们只聊天,别的事我曾纪生没兴趣。”曾纪生心平气和地对如玉姑娘说。

“聊什么?”甜如玉眨了眨眼睛。

“你在这宏泰坊的‘芦花水’坐堂,你知道‘芦花水’这名称有什么来历吗?”

“生长在靖港的人谁不知道,流经宁乡境内的沩江水,注入靖港湾,汇入湘江时,形成一股不同颜色的水流,形态恰似一树芦花,在河道中翻滚,所以就称这股水为‘芦花水’。”甜如玉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你说对了一半,这‘芦花水’有个流传了几百年的民间传说,等下次你不以‘燃香计酬’的时候我再讲给你听。”曾纪生卖了一个关子后话锋一转,问道:“如玉姑娘和宏昌赵掌柜很熟吗?”

“怎么会不熟呢?唉,别提了,都是他做的好事。”甜如玉脸上掠过一丝阴云,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惆怅。

“此话怎讲?你原来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是他做的‘好事’呢?”曾纪生一连追问了三个为什么。

甜如玉见曾纪生对自己并无什么歹心,就如实告诉曾纪生。

她本姓田,名叫田思玉,家住在附近的鱼尾洲,十多年前发大水,父亲刚将她和母亲救出门,自己却被大水冲倒的房屋压倒淹死。母亲将她送到靖港周记在伞铺里学徒,在皮纸上描油伞的画稿。自己则在宏昌绣庄做佣人,田思玉到伞铺后不久便发生了一件令她非常倒霉的事,周记伞铺带的一个徒弟出师后在靖港另立门户开了一间制伞店,因师父一道“煮伞蒂子”的工艺没有传授给徒弟,该徒弟的制伞质量一直不过关,两年前的一天,徒弟给师母来送礼,无意中发现田思玉在“煮伞蒂子”,因而学到了解决热胀冷缩,伞蒂子开裂的技术难题。后来生意比师父的伞铺还好。师母得知是田思玉泄露了“煮伞蒂子”的祖传制伞秘方后,认为她是一个吃里扒外的人,盛怒之下将她赶出伞店。

就在这节骨眼上,母亲病逝,并在宏昌绣庄欠下治病期间所借支的五十两银元的债资。母债女还,天经地义。

宏昌绣坊的赵掌柜见田思玉长得亭亭玉立,意欲收留其做妾,自告奋勇地主动替她还债。谁知田思玉还没进赵家门,赵掌柜的老婆便在家里来了个“孙悟空大闹天宫”。赵掌柜无奈,只好将田思玉送进“宏泰坊”,名义上说是把她寄养在冯老板娘这里,实际上是以五十两银子将她卖到宏泰坊,取艺名“甜如玉”,这些田思玉当时并不知情。

“你不是会画伞吗?怎么不去你师兄那里呢?”曾纪生启发着她说。

“我去他那里,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应验了师母的话,和他内外勾结吗?”

“你有绘画的手艺,我们绣庄目前正缺画师,你如果不嫌弃,可到我绣坊做事,我娘家教严得很。”曾纪生热情地邀请甜如玉到铜官去。这样,正好可解绣庄缺少画师的燃眉之急。他之所以特意强调“家教严”,是想表明自己没有非分之想。

“家教严?你为什么还往宏泰坊里钻?”甜如玉并不领情,反唇相讥道。

曾纪生一时语塞,感到自己受到了蔑视还做不得声,辩解道:“这是两码事。”

甜如玉还想说什么,冯老板娘的脚步在楼梯间响起,她隔着门喊道:“纪生少爷您的燃香到时了,还添一柱吗?”

曾纪生很想还继续说服甜如玉去铜官,但时间已到。如继续添香,他怕甜如玉产生一种错觉,于是急忙回答道:“谢谢老板娘,不添了,我还有事。”

下期关注:多版套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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