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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石刻传奇》之 斗“圈子会”(22)

二十二 斗“圈子会”

 

船队借着风势,在湖面上轻快地行进着。伫立船头的曾传玉望着张了满帆的船只离开仍然翻着白沫的湖面,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诗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正在遐想之时,谢富贵高声大喊:“靖港到了!”船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靖港到了!”经过十多天的水上航行,经历了洞庭湖水的风浪搏击,人们才真正领会到流传在湘江沿岸的一句俗语:“洞庭湖的麻雀,经得起风浪。”

从安庆经洞庭湖达到岳阳再到靖港。曾传玉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堪,他要在这里休整一、两天补充一些食物,看一看当地的风俗人情。刚吩咐谢富贵说:“船进靖港!”谢富贵高声向后面的船队传达命令,“进靖港!进靖港!”前面船速慢了下来,人们兴高采烈地站到船舷边,观赏着城郭江景,可后面的船,依然飞快地行驶着。乐极生悲的事发生了,“砰”一声,不知什么时候后面的船冲了上来,正巧碰到了曾传玉的船。站在船头的曾传玉掉到湘江里,刚刚爬出船舱的谢冬梅一头摔倒在船头铁锚上,顿时鲜血直流。一拨人忙于救曾传玉,另一拨人忙于救谢冬梅。

前前后后的船上的人都慌成一片……

幸好曾传玉和谢冬梅没有什么大碍。船队由湘江驶入沩水的汇江口,停泊于靖港街边的码头。

张伯元派来接船的人已等在码头,还有一帮雇来搬运货包的工人。曾传玉将船上的货包向前来接洽的人点示后,便与谢富贵带着一批返乡湘勇向远处的街头挂着三角酒旗招牌的小酒店走去,一则是感谢这帮兄弟一路的辛苦,二则是庆贺一下洞庭湖中死里逃生。

借着小店铺前小风雨灯闪出的亮光,照麻石铺就的街道上。他们一路行走,一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瞧见街道两边是清一色的木式阁楼,阁楼不高,多为两层,一概的古铜色或黝黑色。不时有弥散在空气中浓浓的桐油味扑入鼻端,这是作为湘军画师曾传玉特别喜欢的那种乡土气息。

厚重,而且沧桑。

靖港的镇子不大,是湘江与沩水的交汇处,因天然的回水湾形成得天独厚的避风港,系长沙水路进入岳阳转往长江沿岸港口必经之地。商业特别发达,不仅白天车水马龙,夜里更是灯红酒绿。过往的商旅大多选择这里歇脚。小酒店的老板见曾传玉一帮人涌入店堂,自然连眉毛缝里都是笑,连声招呼小二“摆碗筷、上茶水。”

丰盛的家乡菜肴不一会儿便流水似地摆上了方桌,一壶壶的米酒也端了上来。

“各位兄弟,各位朋友!”曾传玉双手捧碗,待到小酒店里闹腾声稍平息,再高高举酒,大声说,“第一碗酒,让我们共祝历经风雨,终于返乡。”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大碗的米酒倒入口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众多人一路的艰辛困苦便被这一壶壶的米酒中慢慢地消融。

突然,小酒店的门被一阵风给吹开了,只见船老大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脸上惊慌失措地说:“码头卸货出事了!”

曾传玉、谢富贵闻言一惊,离开时码头还是风平浪静,怎么一瞬眼间便出事了?

原来,曾传玉、谢富贵离开码头后,卸货之事一直进行得顺利。中途,码头上来了一个管事的人,催促这两只船尽快卸货,要让别的货船靠岸。为尽快腾出作业面,有几个力气大的码头工人便在肩上扛了两包货物。不料,急中出乱,一个工人因跳板的抖动,一个闪腰,货包掉在地上,散了开来,布包里面五颜六色的绸缎撒了一地。

由于太平军占领了中国丝绸的主产地江浙一带,加之战争,南、北商路断绝,江浙一带的上等丝绸很难涉险通关过来。而眼见这船运来的货物是紧俏货——丝绸,自然引来不少的人围观。幸好正在搬运的几个码头工人迅速地过来,将散了的货包赶紧重新打包,运进仓库里去,围观的人这才散了开来。

不料,绸缎露了包,却真的引来了“鬼”,不过半个时辰,卸货的码头上便来了一群人,一个个手缠蓝布圈,自称是当地码头“圈子会”的人,这船上的货,只能由他们来装卸。

张伯元的接货之人本不想惹人注目,这才从外面地盘上请来一批码头工人过来卸货,一见当地“圈子会”的人赶来,知道麻烦来了,想息事宁人,给几个钱,赔几个不是欲了结此事。谁想,那帮地头蛇根本不买账,几句话不合便动了手,几个回合下来将一个领头的工人打得头破血流。

这批请来的搬运工人也不是一批怂货,面对抢饭碗生计的人自然没有退让的道理,抓起就手的杠棒与那批地头蛇对了阵。一时间,码头上棍棒横飞,血迹遍地。

船老大一见阵势不妙,赶紧跑到小酒店来告诉曾传玉。

“圈子会?是干什么的?”曾传玉南征北战,随军多年,听说过天津的“哥老会”,上海的“青龙帮”,却不知靖港这样的小镇居然还有什么“圈子会”。

酒店老板俯腰捂嘴,贴着曾传玉的耳朵低声说:“圈子会就是占踞在靖港、铜官两个码头的一个帮派,专揽码头的装船卸货,并收取过往船只和街道商铺保护费的团伙。分别在铜官和靖港设有‘堂口’,为首者在伙内称为‘圈子大爷’,他们出面强揽生意或惩罚不守他们‘规矩’的商铺时,每人手腕上系一个蓝布圈,因此被称之为‘圈子会’。”

曾传玉知道,清朝咸丰、同治年间,为了抵御太平军进攻,上海的地方官员让上海县城内外的商号,建立起一种联保联防的铺,由铺负责铺内治安,公事由铺内各商号共同承担。此种联防联保的形式迅速在全国各地推广开来。靖港也不例外,仿效上海的模式,建立起了圈子会的帮会组织,来控制码头的秩序。靖港地面上的这批帮会里人,自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今天见到这外来客船装载着绸货,岂有不沾手之理?

这边曾传玉还在听船老大的讲述,那边的谢富贵却已忍不住冒火了:“他娘的,竟敢太岁头上动土,还反了他了?”说着,便集结了酒店里的湘军推门而去。

这批返乡的湘军虽然退役了,但清军的服饰并没上交,有些胆大的,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交。于是,一队清兵服饰的人浩浩荡荡地往半边街的码头开去,迅速将卸货的码头给围住了。

随着一声火枪的响起,像是一道道震耳欲聋的霹雳,瞬间便震住了码头上正在动手的双方。

一眨眼间,愣在当场的拼斗双方回过神来,当地几个亡命的“圈子会”的人将手里的棍棒一横,斜对着前来的这帮清兵,似乎不愿善罢甘休。见此情景,谢富贵一个箭步跃上,三下五除二地迅即夺下了这几个的棍棒。

码头上“圈子会”领头的人一见此阵势,知道遇上了硬桩,背上不禁浸出冷汗,嘴巴里却咬牙吐出几句撑场面的话,“你们是哪来的角色?也敢到我们的地盘撒野?”

谢富贵也不急搭话,双手轻轻卡住棍棒的两头,略一用力,手腕粗的棍棒咔嚓一声便断成两截:“我们是哪来的,你们也配问?”

“圈子会”的人一见此架势,谁也不敢逞强,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拉了拉一个小头目的衣袖,低声说:“咱们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为头者自知自己不是谢富贵的对手,丢下一句狠话,“我们找大爷去,有本事你就在这里等着,让我家大爷来‘开你的瓢’。”

说完带着自己手下那帮人,一溜烟地走了。

码头又恢复了平静,几个好心的船工对谢富贵劝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还是赶快走,我们这里凡是外来的船家,没有谁斗赢过圈子会。”

他们的大爷是谁?谢富贵并没有去理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谁会惧怕这些街头帮会呢?谢富贵问那几名船工,“你们听说过太平军吗?”

“听说过。”船工回答。

“那我再问你们,是圈子会厉害?还是当年占据靖港的太平军厉害?”

“当然是太平军厉害!”船工们异口同声地说。

谢富贵挺一下腰说:“太平军都被我们打败了,还会怕圈子会么?”

谢富贵吩咐船工继续干活,并交待工头说:“如果圈子会大爷带人来‘开瓢”(即砍脑壳),你就到岸上那杏黄旗酒家找我。”

说完,他带着一班人马离开了码头。

 

下期关注:落户靖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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